摹拟画像是通过画像专家与目击者之间的沟通来实现的, 是从目击者的描述中不断发现线索并逐步构建犯罪嫌疑人相貌的过程, 这一过程需要去再现目击活动、复原犯罪嫌疑人的相貌, 还需要了解目击者, 严格地讲后者更为重要, 因为目击者是一切记忆的载体, 这些记忆不可避免地受到主观意识的影响, 从认知的角度讲, 所有出现在目击者回忆或描述中的“ 事实” 都是目击者“ 想当然” 的结果, 只有经过检验和佐证才能被采用[1, 2, 3]。
因此, 目击者所说的真与假、有与无、对与错以及出现在他们的描述中的黑白、长短、左右、高低、大小等等都不仅仅涉及目击活动, 更涉及到他们的态度、愿望、认知习惯等诸多方面。
在沟通中笔者发现, 任何目击者身上都能找到与之相符的群体生活和群体文化的痕迹, 比如细微的动作、不经意的表情、独特的语调、怪异的装扮, 或者离奇的想象、独树一帜的观点、别具风格的叙事方式等等, 这些带有群体特征的语言和行为几乎随处可见, 这些现象为研究个体与群体的关系提供了重要依据, 其目的在于:借助群体行为模式由此及彼展开分析与判断, 增强对目击者的了解从而选择最佳的沟通方式, 最大限度地启发回忆[4, 5]。
群体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成员, 为了达到共同的目标, 以一定方式联系在一起进行活动的人群。由于共同的目标、价值观, 成员对群体会产生认同感、归属感甚至依赖感, 能够自觉地保持思想和行为的一致性。群体可大可小, 比如男人、中国人、军人、80后等是较大的群体, 相对而言某羽毛球QQ群、某突击小分队等是较小的群体。从社会生活的角度来说, 每个人都可以因民族、信仰、年龄、职业、爱好等等同时归于多个群体。
在群体生活中, 群体成员心理存在着社会标准化倾向, 他们对外界事物的认知和判断会发生类化, 彼此接近, 趋于一致, 从而导致模式化、固定化, 以便遇到同类事物时作出尽快的反应; 另一方面在群体成员的相互作用下, 又会产生模仿、暗示、顺从等心理, 形成群体意见的统一。
群体成员受群体生活、群体文化的影响往往表现出某种一致性, 拿群体气质为例, 通常所说某人“ 不像个领导” 、“ 不像北大的学生” 、“ 像个贼” 、“ 像个老板” 就是以此所作的评价和划分。
我们身边的每个人在衣着打扮、表情神态、举手投足、说话办事等社会行为上都具有一些外在倾向, 很容易识别和判断, 比如评价某人时会说他“ 像个搞艺术的” 、“ 官味十足的家伙” 、“ 书呆子” 、“ 保镖” 等等, 表明不同的群体有不同的行为准则和期望标准。有些是群体内有严格规定的, 比如军人的站姿、坐姿, 更多则是自发形成的, 如流行于群体中的歌曲、衣着、饮食等等在内的习俗化表现, 这些规范、准则、习惯和风格潜移默化地影响成员的行为及人格发展, 并最终演化为一种群体行为模式。
每个人对事物的看法各不相同, 如果他们结合为某个群体, 在判断和评价是会逐渐趋于一致, 这就是群体行为模式具有的认知标准化功能。群体行为模式就像一种测量工具摆在每个成员面前, 使他们的认知有着统一的标准, 从而形成共同的看法, 即使某个成员持不同意见, 由于来自群体的压力也会表现出顺从。这种功能并不是外在的、强迫的, 而是内在的、自觉的, 已经内化为每个成员的个人意识, 在无形中起着作用。从众就是沟通中很常见的一种现象, 当一名目击者发现自己的观察、记忆、再认或描述与其他目击者有差异时, 会本能地、不由自主地调整自己的观点以求一致, 此时只要遇到稍微的外界压力就可能轻易改变自己的观点。比如一名目击者回忆犯罪嫌疑人穿着红色上衣, 而其他目击者都认为是蓝色上衣, 这名目击者的观点不仅涉及客观存在的认知活动, 更多的是潜意识下的一致性, 在行为上可能表现为不自信、推诿、服从或顺从[6, 7, 8]。
群体行为模式具有定向功能, 为成员划定了活动范围, 制定了日常行为方式, 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或怎么做、该说什么或怎么说。有悖于群体行为模式会受到其他成员的否定、批评、置疑和排斥, 认为是“ 错误” 、“ 卑鄙” 、“ 幼稚” 、“ 可悲” 、“ 可笑” 、“ 怪异” 的, 比如着西装穿旅游鞋的行为被某个群体普遍接受, 但在另一个群体看来是滑稽可笑、不合时宜的; 同性之间的爱情及爱抚行为不为常人所接受但在同性恋群体看来是纯洁、自然地。
群体行为模式带有显著的时代特征, 它们受不同历史时期所具有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时尚潮流、审美的影响。同一事物或行为在不同时期可能会得到群体成员截然不同的评价, 这是因为群体的社会化标准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比如在某个群体看来, 抽烟是“ 不健康” 、“ 颓废” 的行为, 在过去则是“ 时尚” 与“ 成熟” 的标志; 使用暴力手段曾经被视作为“ 勇敢” 、“ 强悍” , 现在则是“ 鲁莽” 、“ 愚蠢” ; 留长发和蓄须得到其他成员的认同, 在过去则被视为“ 另类” 。
上述变化的根源在于不同时期群体文化所发生的变化而非单纯的时间变化, 这些变化可能是长期积淀、根深蒂固的, 如传统的道德观念; 也可能是即时兴起、稍纵即逝的, 如一起影响强烈突发事件、某个风靡一时的网络游戏等等。
群体行为模式带有显著的地域特征, 蕴含着不同的地域文化以及风土人情。以我国北方和南方相比较, 北方气候寒冷、疆域辽阔、人口稀疏, 北方人则高大强壮、粗狂豪爽; 南方气候炎热、水网密布、人口稠密, 南方人则矮小单薄、精明内敛。都市、农村、海岛、草原、水乡、山寨、林区, 包括各省、市、县甚至某个村落, 其群体文化中都能够反映出相对应的地域特征, 正如通常所说:关东出响马、湖南人辣不怕、绍兴出师爷等等。
民族本身就是群体的划分标准之一, 涉及人种、宗教信仰、语言文字、风俗习惯。具有民族特征的群体行为模式不但具有稳定、规范的特性, 还起到教化、维系和调节的社会功能, 其定向行为更加突出, 如哪些事可以做、应该怎样做之类的行为准则。
通常我们把汉族以外的民族称之为少数民族, 少数民族的行为模式往往受到社会多元化方面的影响, 尤其是汉族文化。换句话说, 少数民族的行为模式取决于对汉族文化的趋同, 以回族为例, 在宁夏、青海回族聚集地的居民其行为模式更稳定、规范, 而散居于全国各地的回族居民在社会生活中被汉族或其他民族逐渐同化, 其群体行为模式不可避免地丧失其稳定和规范性。
相对来说, 一个群体的整体性越强, 其行为模式越显著、统一。整体性强的群体结构紧密、关系协调, 在思想、情感、认知等方面表现出高度的一致性, 成员更在乎来自于群体内部的认可和评价, 群体行为模式对他们行为的规范性和约束力都很强。如人民警察就是一个以职业来划分的整体性很强的群体, 其成员要求政治上与党中央保持高度的一致, 严格执行各项法律法规, 严格遵守包括警容风纪在内的行为准则, 以维护社会治安和打击犯罪为己任, 以忠诚、为民、公正、廉洁、奉献为核心价值观, 无论在爱恨、荣辱等情感上还是在对与错、是与否的评价上都有相同的标准。
包括方言、俚语、谚语、暗语、隐语、歌曲、小调以及独特的叙事方式、语法、语气、语调。如藏族歌曲具有“ 高音长调” 的特点, 反复出现的词汇包括草原、神山、圣湖、牛羊、雄鹰、布达拉、格桑花、扎西德勒等等体现了藏民族特有的文化和叙事方式。
语言与口头文学上的差异有助于对不同的群体进行划分, 这些差异主要表现在:
4.1.1 逻辑性 主要指思维的逻辑性, 反映出对事物的认识是否进行分析和综合, 并且通过概念、判断、推理的方式得到合乎逻辑的结果。在沟通中我们经常看到, 目击者的描述有些能够反映出客观的分析、判断和推理, 有些则显得杂乱无章、不知所云, 有的甚至出现散漫、中断、奔逸之类的思维障碍。比如某个以拾荒为业的群体, 其成员均为中青年男性, 周期性迁移于各大城市, 选择立交桥、拆迁房、烂尾楼群居, 他们大多因家庭原因选择这种流浪的生活方式, 在语言表达上的普遍表现是思维的贫乏和缺乏逻辑性, 此外他们对事物的分析判断也不符合现实规律和一般常理。
4.1.2 通俗性 主要取决于群体文化以及成员的文化程度和所处的社会阶层。群体行为模式的标准化功能在语言与口头文学上的反映非常突出, 这一功能使成员的沟通能达到最佳效果, 共鸣就是一个例子, 比如在群体中广泛流行的一个故事、一首歌曲或一句话。
通俗性还体现在叙事风格上, 包括简洁、啰唆、严谨、呆板、幽默风趣、绘声绘色、耍痞弄嘲、混乱交错等等, 是对群体进行识别和划分的重要依据。
包括社交、劳动、饮食、学习、劳动、礼仪、娱乐在内的一切社会行为。一名群体成员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自我控制, 使自己能与其他成员和谐相处, 从而获得必须的物质安全和情感安全。这源于群体行为模式所具有的定向功能, 在某种情境下群体对一个人的行为是具有期望的, 包括该做什么和怎么做。所以在日常生活中能够通过一个人的仪容姿态或行事方法对其身份、地域、人格、社会阶层等方面作粗略的划分。
价值取向具有评价事物、唤起态度和调整行为的功能, 与理想、信念、世界观密切相关。拿沟通来说, 目击者对事物的评价是无处不在的, 其过程和结果都反映出个人及所属群体的价值取向, 比如在某个群体看来, 用不正当的手段获得利益并不涉及对与错、是与非, 关键在于获得利益的大小:获得的利益越大这种行为越正确, 获得的利益越小这种行为越错误。
生活中我们习惯用一些词汇来描述一个人, 这些词汇不仅涉及个人品质、情感和态度, 也涉及修养和情操, 如:豁达、阳光、清纯、朴实、坚毅、亲切以及鄙俗、凶残、猥琐、奸诈、笨拙等等。从人像识别的角度讲, 最先被识别并激起识别兴趣的是相貌所包含的人格特征, 与相貌外在的整体和细节特征相比, 人格特征重要的表现是一种相对独特的群体气质, 这为我们进行包括性格、职业在内的下一步的分析提供了依据。
群体气质经群体生活和群体文化积淀形成, 不同群体间的差异性较突出, 拿某个气质低俗的群体来说, 其成员普遍热衷于各种形式的赌博游戏, 把游戏中的阴谋和算计看成是聪明和智慧, 以低俗下流的玩笑相互取乐, 对现实生活常常抱一种消极、避让的态度, 他们的衣着、谈吐、神情、姿态、习惯都能够反映出这种气质。
群体在知、觉、思维、记忆和理解问题等认知活动中有着相对独特的习惯和风格。比如说群体认知的场依存性和场独立性是有差异的, 当场依存性突出时, 成员倾向以整体的方式看待事物, 容易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包括他人意见在内的外部压力; 当场独立性突出时成员倾向于用分析的态度看待事物, 较少受其它因素的干扰。
从实际案例中看到, 每起目击活动中的目击者都不尽相同, 要想获得最佳沟通效果关键在于选择因人而异的沟通方式和方法。研究群体行为模式有助于对目击者的了解, 为我们的理解、分析、推断活动提供依据, 具有重要的实战指导意义。
运用反推法, 通过目击者表现出的倾向和原则进行相应的群体归类, 从群体的角度对目击者作出更多的推断, 整个过程以群体与个体之间交互的形式来进行, 这种由此及彼的推断为我们弄清目击者的情绪与态度、目的与动机、认知能力以及易受影响性提供了重要的支撑。比如目击者对某个事件的评价和看法不仅仅单纯着眼于他的描述, 还要考虑到群体观点和态度、群体表达习惯、从众等方面可能带来的影响。
群体行为模式让我们的思维方式更全面、完善, 能够从更多的角度理解目击者的语言和行为, 包括一些独特的想法、习惯、情感在内的群体文化, 增强沟通双方的理解和信任, 彼此进入理想的情景, 去感同身受[9]。情感体验有助于营造良好的沟通氛围, 从而针对性地运用记忆搜索策略, 达到最大限度地启发回忆的目的。
群体行为模式决定了一个人的认知习惯, 是一种具有必然性、稳定性的个体特征, 能够帮助我们解决“ 他为什么这样想” 、“ 他为什么这样做” 之类的问题, 是我们能够从感知、识记、回忆、再认、描述诸环节对目击者的描述准确地加以分析和判断, 真实地还原目击活动。
The authors have declared that no competing interests ex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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